第21章、熟人指路
谭馨月给的旅游册子相当有参考价值，只不过张修齐喜欢热闹，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总觉得乏味。
他想了想，下一秒就来到客栈的前厅，紧接着在桌面上摊开旅游册子，时不时还拿出手机一阵搜索，活生生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游客模样。
“早啊张先生。”
张修齐立刻止住手上的动作，抬头朝谭馨月回了个“早安”。
谭馨月看了眼桌上的册子，“怎么样？今天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谭姐你给的地图实在太有用了，我都不知道原来丽和还有这么多漂亮的景点。“张修齐客气地微笑道，“我今天打算先去照月湖，然后再去体验当地少数民族的长桌宴……”
谭馨月点了点头，“那里确实很值得去，只不过你也知道景区嘛，免不了一些套路，只要你记住，想要坐船，就一定要到官网或官方售票处买票，别理那些在湖边举牌子拉客的；也别在那里购买所谓的套票，那些人肯定会说什么一个价格包含各种活动，并且还不用你排队，但其实后面的坑深得很。”
张修齐频频点头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，“幸好你提前告诉了我，不然我肯定会像个二百五一样跟着他们走。果然出门在外，有个熟人指路就是好。”
“可惜焱森出门了，不然他可以带着你玩，你也能少走一些弯路。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，如果在外头遇到什么问题，都可以联系我们……”
林焱森不在？
张修齐霎时如梦初醒，为自己的装模作样深感不齿。
他全然没了游玩的心思，于是又去见了赵老头。
他来到的时候，赵老头家的大门正虚掩着。他提着从早餐店带来的烧饼和热豆浆走进屋内，没见到人，却听到从后厨传来的说话声和锅铲碰撞的炒菜声。
“喂喂喂！盐才那多少钱的东西，你至于那么抠吗？”
“多放一些……再多一点……”
“小太阳你不乖了，我再也不欢迎你了！”
张修齐条件反射地走近厨房一瞧，发现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位”小太阳”！
老旧的厨房没有安装抽油烟机，以致于张修齐在一片朦胧中，竟觉得眼前的画面过于魔幻。
林焱森不但认识赵老头，并且还正在给他下厨。
见他那翻锅颠勺、出锅装盘的架势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，熟练的模样让张修齐感到无比陌生。
林焱森将碟子捧到赵建国面前，露出一贯的和煦的笑容：“今天我加了火腿丁，快吃吧。”
可赵建国却对这盘香气四溢的蛋炒饭不感兴趣，他只瞥了一眼，就别开脸冷淡道：“都没放调料，有什么好吃。”
“你不能吃那么咸。”
“不吃。”
林焱森耸了耸肩，脱掉身上的围裙，“好吧，那我以后也不来了。”
赵建国依旧不为所动，“你每次都这么说，结果还不是来给我做饭，你就离不开我！”
“你每次都说不吃，结果还不是吃完，你也离不开我！”林焱森也跟着幼稚道。
“你不是小太阳！你是小王八！”赵建国气呼呼地指着人骂，骂完就自动捧着食物走出厨房，恰好碰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张修齐。
“水牛帅哥你来啦！”
林焱森循声望去，见到来人后惊讶得睁大了眼：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赵建国看了两人一眼，“你们认识？”
“他、他是我们客栈的客人。”
虽然在见到人的那一刻被惊喜占据了复杂的情绪，但张修齐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去面对人。
他只是冷冷地提了提手中的东西，“我给他送早餐。”
赵建国一见到塞满肉馅的烧饼，就热情地拉着张修齐往客厅走，一边拆塑料袋一边赞道：“年轻人，你真是太好了，知道我伙食差，特地给我带了好吃的。”
张修齐瞧了眼被搁在一旁的蛋炒饭，迅速夺回烧饼，“好好吃你的饭，其他的等你吃饱再说。”
赵建国只好放弃挣扎，听话地吃起饭来。虽然嘴上十分嫌弃那碟蛋炒饭，但送入口中的动作是一下都不带停。
张修齐陪他坐在客厅，将豆浆递给他后，又朝厨房瞄了一眼，看见林焱森正在刷锅。
“水牛帅哥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赵建国一边咀嚼一边问道。
“张修齐。”
炒锅底部有些焦黑，林焱森刷得很吃力。
“好名字啊！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名字很有意思，不过你这人嘛……”
林焱森打开了水龙头，开始冲洗掉锅上的泡沫。
“水牛帅哥，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家小太阳看？”赵建国在他眼前摇了摇手。
张修齐忍不住轻皱眉头，“怎么就成你……算了。”
赵老头嘿嘿笑了两声，凑近他小声道：“是不是觉得我家小太阳很好看呀？”
“也就两只眼睛一张嘴，能有多好看。”
“你就嫉妒人
家吧！焱森他性格好，长得又好，还会做饭给我吃，简直就是我的小太阳！”
林焱森的性格和相貌是毋庸置疑的，只不过在做饭这一方面，张修齐对赵老头的话表示深深的怀疑。
他低声问道：“他做饭，能吃？”
“嘿！瞧你说的什么话！”赵建国一改刚才的嫌弃，转而扞卫起林焱森的厨艺，“小太阳可是上得厅堂，下得厨房，要是他做饭不能吃，我也不会开门让他进来！”
赵建国的话非常在理。他不是傻子，要是真的难以下咽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得津津有味。只不过在他的印象中，林焱森是一位分不清酱油和乌醋的厨房小白，以致他实在难以将那碟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与林焱森联想到一起。
他望着赵老头手上的那碟饭，莫名生出了几分好奇。
这时林焱森恰好从厨房出来，跟客厅的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。没过几秒，张修齐紧随其后。
林焱森循声回过头时，微不可察地愣了愣，但还是止住脚步由得他跟上来。
其实张修齐有很多想说的，但都说不出口。他其实一直都还没准备好。
就这样安静地走了一小段路，林焱森主动开口了。
“听谭姐说，你昨天被赵爷爷骗了？”
谭姐？张修齐皱了皱眉头，对林焱森喊出这个称呼感到有些古怪。
“嗯，我以为他是卖饼的。”张修齐依旧板着脸，但话比之前多了一些，“你怎么过来给他做饭？他孙女呢？”
林焱森的语气较之前轻快了一些，“小赵今天一早就回学校考试了，平时小赵管得严，不让赵爷爷吃太咸的食物，所以他经常会趁小赵不在的时候，叫我过去给他做饭。”
张修齐回想起多年前的某段经历，只觉那股酸到牙软的味道记忆犹新，于是含蓄道：“老人家不能吃太重口的食物。”
“嗯嗯，我知道，所以我每次都只放一点点调料。”林焱森非常认真地告诉他。
张修齐半信半疑，剩下的就让赵老头自求多福了。
“对了，你怎么会来丽和？”
张修齐对上林焱森的目光，心底没来由地一阵发虚。他不懂林焱森是出于什么目的问出这句话，但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只要稍有不慎，就很容易透出一股余情未了的窝囊劲儿。
虽然他确实是因为林焱森才认识丽和，来到这里。
百般纠结，最终只以“来旅行”极度合乎情理的三个字回应对方。
“那你会在这里多少天？”
“一个星期。”
林焱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用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量说了一句，“只剩四天”。
张修齐没忍住侧头看去，只见他睫毛低垂，掩住了澄澈的双眸，却隐不住满脸的黯然。
一时之间某些话即将脱口而出，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，只是别开视线，任由乱七八糟的心绪在暗处横冲直闯。
他没有理由要为前男友的情绪买单。
当天张修齐独自一人去了照明湖，也体验了少数民族的长桌宴。
回到重缘客栈时，他看见谭馨月和林焱森站在前台，正跟两位女孩有说有笑。
谭馨月眼尖得很，一见到他便热情地将他拉了过来。
“张先生你不是缺地陪吗？不如你明天就加入我侄女她们，让焱森带你们一起玩。”
张修齐下意识望向林焱森，二人四目相对。
“一起玩吧。”林焱森的眼中满是诚挚，叫人难以推拒。
张修齐故作犹豫了几秒便答应了，毕竟有人帮忙安排行程，他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兜兜转转之下，他终究还是跟林焱森一起出去玩了。
其中一位女孩是谭馨月的侄女谭亦轩，同行的是她的大学好友吕沁。4人互相做了简单自我介绍后，林焱森便建了个群组，并且在当晚就将隔日的行程发上来，可谓是相当敬业。
这组临时搭伙的四人小团队意外地和谐，林焱森安排的行程十分符合他们的取向，再加上有性格外向的吕沁充当气氛组，所以张修齐感觉比前几天有趣多了。
作为导游的林焱森尤为开心，话也多了不少，好几次还主动跟他搭话，结果这样你来我往之下，那道伫立于二人间的冰层居然有了些许融化的迹象。
一行人在林焱森的介绍下来到了一家餐馆吃午饭。餐馆的地理位置较为偏僻，店面不大，装潢一般，在网路上也没多少人推荐，若不是因为林焱森，他们都不知道这家店的存在。
即便如此，他们还是等了将近15分钟才有位子。
谭亦轩环顾了一周，好奇地问林焱森：“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？我看‘小番茄’上也没有博主推荐过。”
“我当时也是随便瞎逛才发现的这家店。虽然看起来不起眼，但食物都是个顶个的好吃，尤其是他们家的砂锅鱼和红烧鸡枞菌，待会儿你们一定要尝尝。”
吕沁故作刁难地开起了玩笑，“你说得那
么好吃，我都有些期待了。不过你今天可是遇到挑战了，轩轩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，好不好吃她可是一口就能尝得出来。”
谭亦轩相当配合地仰起下巴，双手抱臂，摆出个美食家的模样；林焱森也回以一副“放马过来”的姿态。
双方其实也只是在互开玩笑，即便这家餐馆的口味真的不如预期，两位女生也不会对林焱森表示什么。只不过张修齐觉得倘若这真是一场比试的话，林焱森未必会输。
他犹记得两人交往的时候，撇去厨艺上的造诣，或许是家庭背景使然，林焱森对吃进肚子的食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，说得难听点，也就是嘴叼。
牛肉焖得不够软烂，不吃。
青菜炒得不够及时，不吃。
米饭煮得不够湿润，不吃。
茄子长得不够好看，不吃。
总之世界上的食物总会以各种理由冒犯到这位小少爷，而这些“罪不容诛”的食物，最终都会全数进入张修齐的肚子。
张修齐不是没有批评过他，他有时会拿战乱地区闹饥荒的孩子作为例子，有时则从”浪费粮食下地狱”的佛学因果论来教育他，只不过林焱森娇养惯了，要他放弃自己的原则接受那些“有瑕疵”的食物，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。
后来张修齐也不勉强他了，于是二人就这样在餐桌上形成了另类的默契。
也不知这家伙在这些年又浪费了多少粮食。
最后结果证明，林焱森这与生俱来对食物的追求并没有让大家失望，女孩们对他的推荐赞不绝口。
林焱森浅浅地笑了起来，一如当年吃到合胃口的食物而餍足的笑容，明媚又得意，让张修齐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